只有鑽石可以磨礪鑽石
作者：司徒達賢2012/04/20
培養高階主管人才適用的「啟發式教學」，如同磨礪鑽石一般，因為唯有鑽石才能磨礪鑽石。教師不再「灌輸」，而是推動彼此間的「砥礪」。
二○一○年在政大企家班三十週年紀念專刊中，我引用了一句校友的話，來形容個案教學在高階管理教育中的核心價值：「只有鑽石可以磨礪鑽石」。現在進一步稍做解釋。
首先是「鑽石」。鑽石在加工後，可以展現耀眼的光芒，然而硬度高，很難加工，我將之類比為高水準的企業領導人。年輕人常有來自師長或長官的要求、提點，因此只要虛心，就不乏自我反省與檢討的機會，進而帶來成長與進步的空間。
而高階管理者或企業領導人，由於過去的成功經驗加上現在的地位，使得很少有人敢於「犯顏直諫」或指出他們在思慮上未盡周詳之處。久而久之，即使並未心存自滿，也會逐漸失去協助其反省檢討的外在力量。
尤其是成功的創業家，在自己的企業裡，更是一言九鼎，很少聽到不同意見。他們負責的決策複雜又多半事涉機密，很難找到合適的朋友來一起分析、討論；他們閱讀與聽演講，也可能只選擇吸收自己較為認同或熟悉的概念。因此這些擁有高度聰明才智的領導階層，就因為自己的地位與成就，失去了許多反思、檢討與成長的可能性。
其次是「磨礪」。高階人員思考與決策的過程，包括了許多複雜的因果關係推斷、事實資料解讀、及隱約存在的前提假設，外人很難透析檢視。
唯有當參與個案教學時，他們會被要求，針對相同的個案資料去進行分析決策，並具體地向大家解釋自己的結論與推理過程；在教師的持續提問與引導下，他們才有機會將自己的想法和他人仔細印證、比對；無論發言與否，每個人都可以藉此檢視自己想法的正確性、周延性、及長期養成的慣性思惟之不足。
相較之下，從純粹的聽講中得到的切身感悟，十分有限，難以達到磨礪的效果；而教師與學員一對一的論證，也常因教師缺乏實務經驗，而顯得說服力不足。因此，唯有同樣位居高階、有成就的同學，才能擔負起互相磨礪的任務。古人形容學習時的「砥礪、切磋」，也正是描述此一境界。
在個案教學中，大家常感覺教師似乎教得不多，但學生卻學了不少，就是因為教師並未準備將學理逐項強加「灌輸」給學生，而是啟發他們在互動過程中進行思考與反省，進而補強自己思惟模式的邏輯性與周延性。這種啟發對經驗豐富而思慮周密的高階人員，更有價值。
一堆鑽石靜靜地放在籃子裡，並不會出現互相磨礪的效果，還必須要有可以讓他們產生互動的動能，而我在那篇文章中提到，教師的作用是「推動搖籃的手」，就是在說明這個意思。
（作者為國立政治大學企業管理所系專任講座教授）
慎防地位崇高 造成思想鈍化
作者：司徒達賢2012/05/16
「社會地位影響溝通品質」是怎麼發生的？
社會地位如何影響人類思惟的形成？
如何規避思惟鈍化的盲點？
我曾寫過一篇文章，分析「地位愈高，聽力愈差」的現象及其背後的道理。事實上，「地位崇高」可能帶來的負面作用，還遠不止於此。而這，與社會心理學上所形容的「社會地位影響溝通品質」，十分相似。
首先，還是從聽力開始。我們對別人的意思，有時難免聽得不完整或有所誤解。如果別人發現我們沒聽懂，通常會指出，並試著再說明一次。然而，如果聽者地位十分崇高，即使被發現聽錯了，別人也不好意思提出更正，久而久之，聽力自然會逐漸減弱而不自知。
第二，地位崇高者如果言辭表達不明確，其他人往往不便要求澄清，因而表達力也可能逐漸減弱而不自知。
第三，地位低、年紀輕的人，為了表示尊敬或避免顯露出自己想法的不足，常秉持「有耳無口」的原則，在長者面前，只聽不說，即使不了解或不同意，也還是不斷微笑點頭，表示對其言論的肯定與推崇。這樣一來，居高位者除了心態上可能更自滿外，也容易養成「只發表不聆聽」的習慣。
選擇自己熟悉的來聽
第四，基於以上同樣的理由，居高位者的意見，有時即使實質內容大有商榷餘地，別人也不敢或不好意思對他們提出挑戰或質疑。因此，地位崇高者就會失去了在別人的要求下，深入檢視、辯解以及反思自己想法的機會，進而逐漸走向「自以為是」的情況。若其他人為了取悅和討好，對其發言一味地附和，情況會變得更嚴重。
第五，年紀，加上過去的成功經驗，使地位崇高者已經形成了一套相對固定的思惟模式。此一思惟模式或認知架構，極可能進而產生「選擇性認知」的作用。換言之，在聆聽或閱讀時，只選擇吸收自己所熟悉的觀念或與自己原來想法相近的主張。長期中可能形成「既有的思惟模式造成選擇性認知，進而阻礙了新知的吸收，結果使得思惟模式更加失去彈性」的負向循環。
如何讓思想不斷提升？
地位崇高者，智力通常高於常人，過去多半都曾用心努力，而獲致今天的成就與地位。此外，由於職位重要而且往來對象都是社會菁英，使他們擁有更高、更廣的接觸面，因而見聞廣博，對任何議題都可以旁徵博引，侃侃而談。
如果他們能避免上述幾項，因地位而伴隨來的缺失，其思惟能力可以持續進步，所負責的重大決策品質，也會不斷提昇。
（作者為國立政治大學企業管理所系專任講座教授）
